埃隆道:“要是罗日老头将来改变主意,他的亲属真该重重酬谢我呢。要不是我,老头儿早已把五万法郎利息的公债写上玛克桑斯·奚莱的名字了……我劝勃拉齐埃小姐最好以遗嘱为准,否则各方面的调动留下不少证据,难免有侵占的嫌疑弄出一场官司来。为了拖延时间,我劝玛克桑斯和他的情妇让事情冷一冷;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更产业的性质,不象老头儿平时的作风。”
奥勋恨玛克斯上回把他吓得魂灵出窍,怕人抢劫,当下对埃隆先生说:“你帮帮勃里杜家的忙吧,他们手里一无所有。”
玛克桑斯·奚莱和佛洛尔·勃拉齐埃自以为高枕无忧了,听见来了罗日老头的第二个外甥,只是打哈哈。他们知道万一腓列普叫人担心,只消让罗日签一份委托书,把公债转到玛克桑斯名下或是佛洛尔名下就行。即使将来遗嘱作废,每年有五万法郎进款到手也是一笔很可观的补偿了,尤其罗日为了借十四万现款,已经把不动产押出一部分。
腓列普到后第二天,早上十点左右去拜访舅舅,有心给人看到衣衫褴褛的怕人样子。九死一生从南方医院出来的病人,关过卢森堡监狱的囚犯走进堂屋,一副丑相叫佛洛尔·勃拉齐埃心里直打寒噤。奚莱的头脑和神经也受到震动;我们遇到潜伏的冤仇或未来的危险,往往有这种出于本能的预感。腓列普新近落过难,脸上有股说不出的阴森森的神气,加上那衣著更显得可怕。可怜巴巴的蓝大氅,为了不便说明的理由,按照军人款式钮子一直扣到衣领,可是想遮盖也遮盖不了什么。裤子下半截象残废军人穿的一样破旧,可见他穷到什么程度。靴底开着裂缝,渗出的泥浆在地下留着水印。拿在手里的灰色帽子,滑腻腻的叫人看了恶心,油漆落尽的藤杖在巴黎咖啡馆的每个屋角都逗留过,弯曲的头子浸过不知多少泥浆。露出硬纸板的丝绒领上面,一副嘴脸活象腓特烈·勒曼德尔在《赌鬼的一生》的最后一幕中的化装:黄铜色的皮肤有些地方发青,年富力强的汉子精力已经衰退。凡是生活荒唐,常在赌台上熬夜的人,都是这一类皮色:眼睛围着一个黑圈,眼皮发红,可并非血气旺盛的表现;皱纹密布的脑门有副凶相。腓列普大病初愈,腮帮高一块低一块,差不多陷下去了。光秃的头上只有脑后到耳朵边还剩几绺头发。本来那么明亮,蓝得那么澄净的眼睛,变得寒光闪闪,象钢铁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