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比他的女人洗得还久,因为内心里暗觉二十五元花得亏,就一遍遍往头上用洗发液,往身上打皂,冲尽了就蒸,蒸出汗了又冲。总之,他企图将亏了的事变成不亏甚而占便宜的事……
当他换上带去的一身崭新衣服走到外边时,他几乎不敢认自己的女人了——坐在长椅上望着自己的那个女人,真的是自己的妻子吗?她头发湿漉漉的,她脸儿红扑扑的,她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的。她的眼睛好明亮,仿佛她连眼睛也用香皂洗过了;她的嘴唇那么鲜润,仿佛抹了唇膏似的;她换上的新衣服使她显得更秀气了:那一双半高跟的皮鞋穿在她脚上使他看着怦然心动……
在回“家”路上,男人向女人坦白:其实除夕的火车票最好买了,但他太希望能和她在北京过一次春节了!尽管他也是那么想家乡,想父母,想女儿……
他问:“我是不是做得太不对了?”
她叹了口气,依偎着他,有心责备,又那么不忍……
一回到“家”里,她就翻出新褥单、新被罩、新枕套,一一换上。于是,他们在北京这个半合法半不合法的、寒酸简陋根本没个家样的“家”,竟也充满了家的温馨……
她那么做时,男人从旁看着,有几分舍不得地说:“不都是要带回家乡去的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