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炳觉着,这种寂静在他一生中是很难碰到的,是很宝贵的,是千载难逢的一种幸福的享受,因此,他不想用任何的语言去打乱种寂静。胡杏也同样感觉到,在她的颠沛流离,悲伤痛苦的一生当中,她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幸福、这样愉快、这样令人留恋的寂静。她愿意从白天到夜晚都生活在这样和谐的寂静当中,不离开它。她也恰恰跟周炳一样,不愿意用任何的声音、语言和动作去打乱这种寂静。一秒钟,两秒钟……一分钟,两分钟……炕几上面的油灯灯花已经结得很大,那光线慢慢地暗淡下来了。胡杏轻轻转身,剔亮了油灯。猛然想起周炳马上就要远征了,就从寂静的世界里桃了出来,问周炳道:
“哥哥,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这个问题问得很自然,很简单,又很合情合理,可是周炳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。他心里暗暗在想:说一年、两年、三年吧,这对胡杏可能好过一些,可是,自己有把握么?三年准能行么?不会说得太短了么?要说四年、五年、六年吧,也没有什么把握。实际上,这样说法,也不能给胡杏任何安慰。后来,他想起毛泽东的《论持久战》,他觉着,既然是持久,就不可能很快胜利。他想来想去,最后这样说道:
“十年吧。我想,十年——也许够了。”在微弱的油灯下面,周炳望着胡杏,只见她浑身一动,仿佛打了一个寒颤,可也看不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