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时期的不幸,代表文明的,主要是各种利益的一种杂糅,而不是道德原则的一种组合。文明面临或者自以为面临危险,就惊叫起来;于是各自为政,各行其是,守卫、援救并保护文明;于是拯救社会,匹夫有责。
这种狂热有时还会导致屠戮。国民卫队的一个支队,就私自组成军事法庭,用五分钟审判并处决被俘的一名起义者。正是这样一种临时机构杀害了若望·普鲁维尔。残酷的私刑,哪一方也无权责怪对方,因为这种私刑,欧洲的君主政体实行,美洲的共和政体也实行。私刑又因误会,事情就越发复杂了。在一场暴动的日子里,有一个叫保罗-埃梅·加尼埃 [3] 的年轻诗人,在皇家广场被人挟刺刀追逐,逃到6号的门洞躲起来。追赶的人喊:“又发现一个圣西门信徒!”要抓住杀掉他。当时,他不过是腋下夹了一本圣西门公爵的回忆录。一名国民卫队员瞧见书皮上有“圣西门”的字样,就高喊:“打死他!”
一八三二年六月六日,城郊国民卫队一个连,由上边提到的法尼科 [4] 上尉指挥,就是任性妄为,在麻厂街造成大量伤亡。这一事件尽管十分特殊,还是在一八三二年起义之后,由司法预审记录在案了。法尼科上尉是个性情急躁、胆大妄为的市民,类似维持秩序的雇佣兵角色,具有我们上面描绘的特征,既是狂热的唯政府主义者,又无法无天,总是按捺不住要提前开火,野心勃勃想独自夺取街垒,也就是说只靠他一连的兵力。他望见红旗倒下,又树起他视作黑旗的旧衣衫,简直怒不可遏,破口大骂那些将军和各部队长官;他们还在开会研究,认为总攻的时刻还未到,借他们之间一个人的名言说:“让起义在原汤里煮熟。”然而,法尼科却认为街垒已经“熟”了,熟了的东西就该落地,因此他要试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