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。他们只会污染,不会修路!”我一听S厂就有气。须知,这个大型化工厂是我们的“死对头”哩!
“赵工程师,S厂已经派人进山来选厂址了吧?他们也会走这条路吧?”小何也对这条“毛路”担心。
“所以咱们得抢在前边呀!”我不愿多说话。一则因为山路难行,二则因为快到我的老家了。
“赵工,快到你的家乡了吧?”小陈又问。
我真有点心烦意乱了,没答理她。这两位小姐,口口声声叫我“赵工”,叫得我心里难受。……其实,三十年来,同学和同事们一直都在叫我“小赵”、“大赵”、“赵永铭”或是“赵工”,我也早就听惯了;只是今天,当“塔塔桑”靠近我阔别三十年的家乡时,这个“赵”字才听着刺耳了。为什么?因为我根本就不姓赵啊!
我的心,也随着车身在剧烈地颠簸。三十年前的往事,第一件涌上心头的,就是我那两位苦命的爹爹!一位姓龚,一位姓张,他俩的年纪差不多,模样儿也差不多,都是低窄的额头,一辈子从未舒展过的眉眼,宽厚的肩膀,伛偻的腰背……。至于我为什么竟然会有两个爹爹,而且任何人也不可能知道哪一个是我的亲爹,此事不说也罢——这是我今生最大的屈辱,是我讳莫如深的内心创伤啊!就是因为此事,当我的爹娘三亲去世之后,当土改工作队的王队长决定保送我到北京去上学的时候,我翻开了一本《百家姓》,选择了这个天下第一姓。自此,我再也不肯回老家了……但是,命运从来都不由我自己安排。今天,我就不得不自己开车驶向老家柿子沟——上级命令我带着两名助手:技术员小陈和化验员小何,迅速测定这条二十里长的柿子沟,是否真的属于尚未污染的山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