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他的心碎了,失声痛哭。十九年来,他这是第一次流泪。
看得出来,冉阿让离开主教家的时候,也摆脱了他一贯的思想,一时还不明白内心发生了什么变化。他还故意对抗那老人的天使般的行为和温柔的话语。“您向我保证要当个诚实的人。我买下了您的灵魂。我把您的灵魂从邪恶的思想中赎出来,交给仁慈的上帝了。”这话萦绕在他的脑际。他以傲气对抗这种上天的宽宥,而傲气在人身上好似恶的堡垒。他模模糊糊地感到,那个教士的宽恕是最强大的攻势、最猛烈的冲击,给他以极大的震撼。如果他顶住了这种宽恕,那么他就会顽抗到底,至死不悟了。如果他退让了,那么他就必须放弃仇恨,放弃多少年来别人的行为在他心中积满的、他也自鸣得意的那种仇恨。而这一战,非胜即败。这是一场大决战,在他的凶恶和那人的仁慈之间展开。
他头脑里充满这种种闪念,像醉汉一样往前走。他眼神忡怔,这样行走的时候,是否明确地领悟到,他在迪涅的奇遇可能给他带来的后果呢?他是否听到在人生的某些时候,警告或搅扰思想的这种神秘的嗡鸣吗?是否有个声音对着他耳朵说,他正经历命运的庄严时刻,他再也没有中间道路可走,从今以后,他不是做最高尚的人,就要成为最卑鄙的人,可以说,现在他必须升得比主教还要高,否则就会跌得比苦役犯还要低。如果他愿意向善,他就得成为天使,如果执意为恶,他就得化为魔鬼。是否有个声音对着他耳朵这样说呢?